从道县乘车至江永交界处,有一个小镇——上江圩镇,离镇不远的路口,右边一条简易公路进去2里左右,一座斜拉吊桥悬挂在从江永流过来的消水河上,站在河岸西望,开阔的田园,远处的西山在一片烟雾中若隐若现,几座房屋隐隐地现出来。普美村位于江永消水河下游的一个美丽绿洲上,面积约10平方公里,呈倒葫芦形,镶嵌在消水河上。普美村原是叫甫尾村,因为位于洲子的尾端,后来谐音称为普美村。
走过摇晃的斜拉吊桥,有一块用汉字和女书写成的“女书村”村名牌,村牌上简单介绍了女书村的位置和特征。过了这块村牌,沿着一条长2里左右的小石子路向北方向走去。一路上是平整的土地,沙土地里种了许多芋头、花生、黄豆和蔬菜,人们正在收花生与黄豆。走到小路的尽头有一块坪地,坪子是用田地改成的,然后是一座仿古建筑——女书园。女书园里收藏了许多的女书作品,老一辈的女书传人已经过世,这里却成了旅游开发后的一个卖点,也许是太神奇了,来此参观的人并不多。过了这座女书园,走上一条由田埂路改成的机耕路,稻田里的水是清清浅浅的,秋风那样和煦、轻柔,带着稻香一阵阵地吹来,让你陶醉。有两个人各自拖着一辆板车的红砖,从吊桥那边的公路上拖进村里来,村里有人正在修建房子,随着他们一路走来,到了普美村。
普美村坐落在沙洲上,消水河在村前分流成二支,消水河的主流在洲子的东面,支流在村子的西面,普美村被围在洲子中。村子三面被水环绕,一面是宽阔的田地,村人在村前的消水河上修水坝把水拦截,河水从水渠流进村内,流进村前的稻田里,人们不用车水,只用一把锄头可以给稻田看水了,保证了普美村的丰收。
普美村有大小两个村子。小村内6个巷道“一”字排列,村前水渠引南面的河水进村,从屋门口流过,再流入到北面的河道里。小村后有一张池塘,塘水清悠,河水也可流入池塘。过了池塘就是大普美村,大普美村的西北面一片枣林和竹园,西边的河道上两座未修好的石桥,村里人过石桥可到河那边的洲子上种庄稼。普美村这一段的消水,是江永境内最美丽的。阳光下的消水波光粼粼,河面上成群的白鸭灰鹅自在地觅食,一点也不怕人。村里人用小船装着收割的各种庄稼,从河道那边的洲子运到家里来,古老的拴纤绳石桩雕刻着龙凤。一群赤条条的男孩在河水里洗澡,大人在河岸码头上洗衣。两岸古树高大葱茏,水从树丛中穿过,宽大的树冠遮住了大半河面,古树倒影在河面上,分不清是陆地还是河流,树木也把普美村掩映在绿丛里了。可是一到水涨河满时,整个绿洲成了一片汪洋。村里人说,今年(2005年)发洪水,洪水涨到房屋的二楼上了,进村的小路边三米多高的小树被淹着只露出树梢,这大概是消水在古代也叫“淹水”的原因吧。村子显得非常安静,所有的声音都被空旷的田园河水吞吸掉了,这里是世外桃源。
普美村的六个巷道都用青石板铺成,房屋建筑的布局与其他地方相似,从巷道进去是天井、厅堂;但是房屋的外面却是吊脚楼。洲子上没有山石,也没有砖窑,房屋建筑用料要从外面运进来,过去村里与外界没桥相通,所有的物质全部用小船运进,可见村民的决心和毅力了。现在村里修房屋还是这样,一担一担地从外面挑进,这是多么的不易啊!村子坐西朝东,村里的祠堂却是坐北朝南,祠堂的梁上挂一个鼓,村里有老人归寿了敲鼓报丧,人们主动前来吊唁或帮忙了。
整个普美村都是胡姓,现在两个村子共有500多人,大普美村也叫荆田村。原来村子里的人并不住在洲子上,而是住在村子侧面消水河北的山脚下,属道县境内,村里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他们以种田地为主,打鱼是副业的收入。每天下午村里的老幼妇女们在家里把网挂上鱼饵,晚上男人们到河里放网,第二天早晨去收网。妇女们还要帮助男人织网。
柔软的晨曦映照着普美村,绿水与金色阳光互相辉映。村口的那座由中央“精神文明办”拨款新修女书博物馆,显得格外醒目,普美村也是由于神秘特殊的文字——女书而闻名于世。
女书,仅限于妇女范围内使用。它流传的地域以江永上江圩为中心,主要流传在江永上江圩乡、城关镇、黄甲岭、铜山岭农场,道县的下蒋乡(现属祥霖铺镇)、新车乡等地,流传的历史是一个谜。这些村镇过去都是属于道州,所以确切地说应称为道州女书。女书是记录当地土话的一种特殊文字,字形为菱形,用江永上江圩土话读音。
关于女书的记载,历代的县、府志都没有。目前最早见于记载的是太平天国发行的雕母钱。此钱正面文字是“天国圣宝”,背面是为“炎壹”,右面女字从上到下是“天下妇女”,左面是女字“姊妹一家”。中华民国二十年(公元1931年)7月出版的《湖南各县调查笔记》中,记述了江永境内花山庙“每岁五月,各乡妇女焚香膜拜,持歌扇同声高唱,以追悼之。其歌扇所书蝇头细字,似蒙古文,全县男子能识此种字者,余未之见”。1954年,县文化馆周硕沂在上江圩葛覃村结识了创作女书水平较高的胡池珠。胡教周学会了一批女字,并创作了《女书之歌》。1956年湖南省文艺调演,李正光见到了周的女书对联,李向省文物队请示后,1957年到江永上江圩考察,写了一篇调查报告,连同原件寄给《中国语文》,这是介绍研究女书的第一篇文章。1961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周有光、史金波见过江永女书的材料。直到1979年,周硕沂编写《江永县文物志》时,收入了“蝇形字”一节,1982年4月,《江永县文物志》由湖南省文物厅转发全省交流,使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女书,也引起了专家学者的重视,研究女书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女书开始走出乡村,走向世界。
女书限女人中流传,解放后,女孩获得了与男孩一样读书的权力,因此除了几个不识字的老妇女会读写女书以外,现在年轻女孩一般不会认写了。几个有名的女书传人高银仙、唐宝珍、阳焕宜、义年华都已先后作古,她们给后人留下的只是一些作品了。这些作品大多反映妇女们在旧社会的悲惨生活;或用女人的眼光记事记史;或者是姐妹们坐在一起读唱娱乐,以及出嫁后与结拜姐妹的一些书信来往等。按女书流传的习俗,识女书的女人去世时,要把她生前的作品放进棺材殉葬,所以女书作品流传于世的很少,这也给女书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
女书就一个一个的字来说,叫“女字”,用这种文字写成的作品叫“女书”,单个的女字字符被妇女们绣在花带、花被上,而女书作品则写在纸、扇面上,或绣在手帕上。织绣花带、花被叫“做女红”,阅读、吟唱女书作品分别叫“读纸”、“读扇”、“读帕”或“唱女歌”。女字从整体上看,是一种由右向左略倾斜的长菱形字体,右上角一般是全字的最高点,左下角是全字最低的位置。它的行款方向由上至下,由右向左,没有标点,排列十分整齐。笔划线条纤细一致,笔势犀利,既有小篆体匀称的特点,又有甲骨文劲挺的姿态。跟汉字相比,汉字呈方形,上下左右的结构、组合对称,字体显得厚实稳重;女字呈长菱形,结构的组合形式左右错开排列,左在下、右在上,上下保持在斜菱形范围内,字体细长秀丽。女字的基本笔形是五种“点、斜、弧、圆、竖”,没有横笔画。
现据专家抢救性的记录一些女书作品内容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贺三朝书,占的比重最大。“贺三朝”是新娘出嫁后第三天,娘家女友接新娘回到娘家,叫“三朝回门”。(小孩生下满月去贺喜,叫吃三朝酒)女友来祝贺,都要有“女书”,按女书吟唱,叫“贺三朝”。现存女书的作品中,装帧最讲究的都是“三朝书”。它的制作有尺寸规定,蕊页9—15页,只写其中3—6页,留下的空白给回门女续写,书里还夹着五色丝线和剪纸图案等。回到娘家后,这些已出嫁的女子,除节日喜庆丈夫专程来接以外,出嫁女婚后生育以前不能在夫家住,住在娘家直至有了身孕才去夫家。女子来回于婆家娘家之间,也可以继续与旧相好来往。这些女子在娘家的时间,除给娘家做事以外,多是写、唱“女书”和做“女红”。
二、自诉身世歌。旧社会女子地位低下,这里因地理气候等方面的原因,各种疾病易于流行。女子出嫁后在夫家生活大多贫困坎坷,若是遇上天灾人祸,生活更艰难了。女书作品中有许多是唱书人自述身世的痛苦,女人用这种自述可以减少压在心中的不快,用这种形式缓解心中的苦闷。如《胡池珠自述》:“池珠写书折扇上,诉我可怜落扇中,一气我爷没世上,二气命中不如人,三气前生我没份,写在扇中传四边。娘守空房隔胎女,守到如今不如人,公嬷所生爷一个,又没同胞伯叔爷。养起我身无用处……”《阳焕宜自述》:“开口提言诉我苦,诉我苦情传四方,我是六将提曰知,是我苦情讲不完……”(六将:平平过)《高凤仙自诉歌》:“……一诉父母养下地,爷娘过身不秋阳,二诉六岁没爷在,母守空房百路操……”
三、结拜姐妹歌。湘南人有结同年、认干爹娘的习惯,老人们认为这样的认亲可以让小孩好带一些,能让孩子健康地长大。女孩子见与自己情趣相投的,也可以“结拜姐妹”,年龄没有严格限制,但在同年代之内的为多,结拜的姐妹一般是单数,以七个常见,这可能与传说中的“七仙女”有关系吧。结拜后,就经常写女书作品来往,加深感情。如《河渊七姊妹歌》、《老同贺寿书》等。
四、传说叙事歌。如《咸丰五年走贼》、《抽兵歌》、《秀鸾投亲》等。
关于女书起源,有几种说法。一是很久以前,上江圩才华出众的九斤姑娘做女红创造了女字;二是桐口山冲里精通女工的盘巧姑娘18岁那年被抢到道州府,她根据与姐妹织花边、做鞋样的图案,每天造一个字,3年时间造出1080个字,并写了一封长信,藏在一条由她养大的狗身上,带给家乡的亲人;三是宋代,荆田村胡玉秀被选为皇妃,在宫中受到冷遇,只被宠幸三晚,万般清苦,想给家人写信,便创造了女字;四是上江圩一带的女子在织布绣花图案的基础上,共同创造了这种文字。
我们认为后一种说法是比较可信的,因为一种文字的创造不是某一个人就能完成得了的,它是劳动人民共同创造,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女书的出现是在妇女不能读书识字时代,一些聪明女子聚在一起做女红时,依仿汉字而摹写,并用作花边图案,用地方土话读音,慢慢地在女子中流传扩大增多字形。另外我们从用女书织的腰带、折扇上可知,女书最初的出现应是女红的花边图案。而这两样东西恰是人死后必须随葬用的饰物,所以在过去纸贵如油的时代,女子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情感了,这也是女书作品容易失传的原因。“女书实在是中国人民伟大精神的表现”,是旧社会的妇女“运用自己的才智,自己创造文字”,“这是多么坚毅不拔的精神,多么伟大的毅力”。神秘的女书是永州文化的一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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