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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闻轶事·花垣水手生涯的艰辛

邓光明口述 罗元明整理


  我今年75岁(即1910年出生),从10岁起就一直在船上生活了45年。抗日战争之前,花垣到外地都不通车,本县的商家和富裕人家的学生与跑码头的人,要想下常德,过洞庭,到汉口,都要坐木船走水路。俗话讲“行船走马三分忧”,航道很不安宁,还有生命的危险,从永绥至常德,沿途翻过船的险滩就有28处之多,最出名的险滩有岩板滩、沙刀沟、上下结铺、麻吉滩、三门滩、双溶滩、暮松滩、司溶滩、急滩、杉木长滩(又名绕鸡笼滩)、石门滩、三角溶滩、刺滩、凤滩、王二坪滩、高柴头滩、塌湖滩、九溪滩、汶死滩、青浪滩等。土匪抢船和国民党抓丁,也使水手提心吊胆。为了我全家的衣食,纵然和命打赌,也得在船上干,几十年风里斗、浪里滚,我这只洞庭湖的麻雀吓大胆了,也无所谓,慢慢地船头船尾的工夫我都不怕了,但有几桩刺心的往事常在心中沉浮。 

  民国二十三年(1934)六月,我和陈老三等人驾3条船下常德,快到青浪滩时遇到暴风雨,便就近靠岸停宿一宵,半夜后洪水猛涨,陈老三想在天亮后,趁洪峰未到之前,漂下青浪滩。我劝他多停几天,等太平水再走,他似乎满不在乎,觉得很有把握,加之原来每条船上4名下常德、去汉口的女学生陈菊芝等,求学心切,都挤上了陈老三的船。天亮离岸时,老陈船上有20吨桐油(300桶)、12名女学生、10名雇请的壮年水手,加上陈的妻室儿女共26人顺流而去。我和另一条船上姓张姓田的水手,关切地在岸边悬望。突然,我感到情况不妙,老三的船不走右边的溶水,而偏进左边的跳花水和鸡尾水域,行船人都知道,鸡尾水和跳花水一至二尺深的水底,便潜藏着锋利的礁石,船本身载重量就要吃进三尺水。正议论间,船底裂缝,顿时乱作一团,船上桓春园、永元和、宋家、戴家等商号的300桶桐油和26人全部落水。由于水急浪高,见莫能助,后悔没有挽留住他们,除10名壮年水手脱险外,老陈一家4口和12名女学生全部被恶浪吞没,尸骨难寻。事后,听水手们讲,船裂缝时,女学生们抓住他们的手哀求救命,并说:“谁救了她们,就愿跟谁生活在一起。”我责怪他们见死不救,能帮助这些女学生抓住几块船板或一只橹也能幸免一死呀!为这事,我也常自责挽留不力而于心不安啊! 

  县城大商号兴和裕(即黄季庸家)常有20条船走水运货。1930年前后,一次就翻过5条大货船;又有一次从常德返回永绥,到白极关5条货船又被抢劫一空,黄季庸家从此走向哀败和破产。 

  另有一次,民国二十九年至三十一年(1940—1942)这三年中很不顺利。有一次我和保靖清水杨家坪贺老二几个人驾4条船,快到龙山龙头咀时,遇上“叫驴子”的人,贺老二的船不肯靠岸,当即被土匪一枪了命。同一年,杨家坪的彭满小和我一起驾船过常德,天气暴热,常常被汗水咬得睁不开眼,又要跳下河拖船落滩,久而久之,满小佬身体累垮了,得了急症死在船上,只得埋在青浪滩的岸边了事。当我们的船停靠在常德驿码头时,又遇上国民党的枪兵上船抓壮丁,湘西靠在驿码头的船,常多达38帮(每帮20来只船),连我一起才逃脱9个人。当时,因永绥才通车不久,我们见到汽车路过怕得慌,不敢走车路,硬是花九天九夜沿河走回花垣啊!到家时人都瘦完了。第二年,三条船从常德回县,中途有个麻阳老头想坐船,前两只船不肯靠岸,便上我的船,时近黄昏,前面的船停在马羊虎过夜,麻阳老头说此处不安宁,要我停在印子岩,果然,前两条船半夜遭抢,土匪勒令每条船交出80块光洋。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要去趟常德很不容易,驾下水船纵然顺利也要十七、八天,回来走上水船要一个多月,滩多、匪多、关卡多,天天提心吊胆,最使人讨厌的是国民党水警队的兵老爷和水保长,在辰州(沅陵)、桃源、常德、岳州(岳阳)一带都设有关卡,每逢船只过道,水警队就朝水开枪,令船靠岸,有经验的水手就上岸给水警老爷们送光洋(即烟、酒钱),每次十来块,才准通航,不然,船货难保。我县浮桥杨胜高装了一船猪下常德,到沅陵没有给水警老爷送烟酒钱,得罪了姓梁的水保长,结果,杨胜高的船被占去送壮丁,杳无音信,连颗船钉都没有要回来。 

  在凤滩、瓮子洞、刺滩的岸边,每天都有100多人靠拉纤讨吃,凡拉一条船过一个上水滩,送每人一碗米。还有天上的恶老鸦,每逢过险滩,成群结队盘在船顶要贡品——用饭它子送黑老鸦吃,据说得罪了这些“神鸟”就会不吉利……所以,每次开航外出,家里人就求菩萨拜祖先保佑我们,而我们船上每过险滩之前也要敬神,求个天上、地下、水里、岸边平平安安。 

  现在好啦,公路四通八达,连农村乡镇也通车,河里的暗礁险滩都炸平了,辛酸的往事,成了给后代人讲古的“龙门阵”罗!

来源:《感受边城》
时间:1994-05-27
湖南图书馆 版权所有 2013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