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古村镇古民居
本站首页古村古镇图片集锦影音之窗趣闻轶事历史遗存传统建筑研究评论民俗文化动态新闻
当前位置:首页 > 研究评论
云溪忆旧



  到云溪去

  细看湖南省地图,极像一个颇富阳刚气的男性侧脸。古镇云溪,就是点缀在男人头顶的一颗宝石。

  儿时,在云溪完小教书的父亲,常带我到云溪去。

  从七房李出发,跨过刘璈捐修的天福桥,踏上岳临古驿道,就到了桃李桃。桃李桥桥面是木板,木板下却是巨型麻石砌起的石礅,正中的石礅燕尾下,雕刻有两条蜈蚣。据老人说,这石蜈蚣与寡妇矶上的石蜈蚣是同一雕法,同样活灵活现,震慑水患。

  站在桃李桥上,遥遥望见三搭桥铁路桥那边,有一片自晃晃大理石建筑群,那是晚清台湾兵备道刘璈的墓地。

  父亲告诉我,咸丰十年,刘璈母亲去世,精通风水地学的刘璈,在长江与洞庭湖交汇处的拿来湖(白冷湖)湖畔铜鼓圹边,勘测到一块荷花形风水宝地,修墓葬母,结发妻子杨氏也埋在此地。

  刘璈交待,自己百年之后,要在此地陪伴母亲和杨氏。光绪十四年冬,刘璈灵柩从黑龙江运到老家文家冲后,后人按他的意愿,将他葬在母亲和杨氏身边。

  刘璈墓全用大理石修建,围墙、墓道、旺柱全都精雕细刻。大墓坐北朝东,后有青山隐隐,前有碧波荡漾,视野开阔。每逢长江发大水,水涨到墓前,却不会淹到墓上。周边没有大树,全是茅草。这样一大片大理石建筑群,远近都特别耀眼。

  父亲还说,抗日战争中,鬼子看到刘璈墓,说是中国大大的“太卿”(清官),没有破坏墓建。

  站在桃李桥上,便能听到一里外有霍霍松涛。只见古驿道边高高山岗上,有古松卓然傲立。古松松皮焦黑,如龙鳞纷披。树冠五枝戟张,如巨大龙爪展开。松下道旁,有清代知县立的长条石碑,正面刻“岳飞手植松”五个大字,另一面刻,县知事示:五爪古松,岳飞手植,千年故物,永禁戕伐。

  每次到石碑前,父亲和我都要在石碑边坐一坐,仰望擎天柱般的古松,静听绵绵不绝的松涛,望田畴上的流云,真是心旷神怡,快何如哉!

  跨上太平桥,到云溪的路就走了一多半。太平桥下的河面,要比桃李桥下的河面宽了许多。若是春天,春水潺潺中,河面黑黝黝乌亮,那是体如蚂蚁般大小的春水鱼在斗水,密密麻麻,黑了半边河面。父亲说,这黑色春水鱼极富营养,用之煎蛋,味鲜无比。

  走过新铺子,古镇云溪的栉比屋宇就遥遥在望了。

  从南街口进镇,先过洗马塘畔的风雨凉亭。亭下有横木可坐,有茶摊歇足,茶摊边老婆婆白发皤然,慈祥笑看行人,见我是远足的小孩,忙筛满茶碗递来:“细伢子,不要钱。”

  茶摊前的石板,正中的两条有半寸深的凹槽。父亲说,那是四乡八村土车子进镇碾出的车辙。

  车辙还没看够,只听得洗马塘那边油榨坊开榨,“唉哟嗬——乓,唉哟嗬——乓”,榨油汉子的吆喝声和油锤的撞击声,声声传来。四个榨油汉子,都是膀阔腰圆的大汉,齐力拖起悬着的撞木,喊着号子,向油床撞去。“乓”与“嗬”同声,惊天动地,响遏行云。每次我都要坐在茶摊边看榨油,好久不愿离开。尤其是热天,那些汉子都脱了赤膊,腰间围着白土布腰巾,路人笑说,他们都鸟胯叮当。

  

  油榨坊榨床

  沿着石板路上的车辙踏入老街,就进入了商贾云集的“小汉口”。街两边,密密层层排列着前店后宅的商铺,茶庄布店、铁铺、屠行、杂货店,五行八作,应有尽有。铁铺的叮当声,茶庄伙计呼斤唤听,屠行的斫肉声,汇成熙熙攘攘的市声。将大鲜鱼斫成小块、挑箢箕沿街叫卖的卖鱼人,一声声“卖斫鱼啵——卖斫鱼啵——”是热闹市声中的清唱。

  马头墙高翘,白墙青瓦错落有致。穿镇而过的云溪河水涨,槠木桥下船桅如林。船头弓腰洗菜的湖北姐子,红衣绿裤,长辫子拖到了水里。

  老街成丁字形,上街分出的叉街,通往延庆、清溪、双花等地。街边同样是栉比的商铺,来去匆匆的脚步和嘈杂温馨的市声。

  “小汉口”云溪,商贾云集,财货辐辏,名不虚传。秦汉时期开拓的古驿道,明中期设置的云溪驿,清乾隆确立的巡检司,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水陆交通要冲,风光旖旎,山温水软。

  古镇,恬静地吟唱着农耕文明与江河文明的慢板歌谣……

  熊家坪的那栋平房

  离老街不远的后街,有个叫熊家坪的地方。熊家坪的边上,有栋青瓦青砖的平房。

  平房外表平凡,黑瓦参差,朴素一如农舍。房子内七八间房间却布局精巧,宽敞舒适。尤其那向阳的大书房,堆满书籍,文房桌椅,摆列有序,雅致温馨,书香四溢。

  大约上世纪二十年代开始,祖父就蛰居于此。直到抗日战争爆发,年过花甲的祖父投笔从戎,去四川就任第六行政专员公署兼保安司令部秘书。八年抗战之后,祖父从四川归来,又在这栋屋内住了两年,直到四七年才落叶归根,迁居到七房李祖屋中终老。

  我在五六岁时,到祖父的平房中住过两三晚。依稀记得,房子前堂是个大客厅,祖父会客见友都在厅中。厅墙前竖有一人多高的大镜子,正对着大门,镜中便会出现大门和走廊,生人常常产生错觉,常往镜中撞去,闹出许多笑话。一年大年初一清早,年事已高、眼神不济的管家周先生(家人都叫他“周眯子”)来给祖父拜年,见祖父从走廓上走出来,忙跪下作揖叩头,口中忙不迭念叨:“伯爹,您老大清早要迎出来干什么!真不敢当!”叩三个头站起来,才看清是对着镜子拜了自己。

  居住在这栋平房中的漫长岁月,作为辛亥革命时孙中山的追随者,他并不安心于甘当寓公,而是关心国族命运,力主教育救国,投身平民教育事业。除担任临湘县劝学所长(相当于教育局长)之外,与文化名人吴獬一起,创办岳郡联中、岳郡联师并亲自任教。

  在这栋平房中,曾发生过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祖父责令团防局刀下留人,挽救过19个农民的性命。

  

  七房李蒲园中的文化墙石刻

  民国十六年(1927年)湖南“马日事变”之后,三湘四水,血水横流。临湘的反动恶浪汹涌,史载,“六月以后,反动派在全县清乡,无日不杀数十人。”但革命风暴并未止息。云溪一带建立以农会“九龙十八彪(九龙即九个人名字中均有一个龙字,十八彪即十八个人每个名字中均有一个彪字)为骨干的暴动队伍,继续开展斗争。

  民国十九年(1930年),湘北奇寒,冰冻达45天,塘水结冰厚2尺,洞庭湖水结冰,可走牛车。城陵矶冰冻封江,解冻时江面有大块浮冰漂流,木帆船被撞烂的很多,死人无数。

  

  70年沧海桑田,何处寻觅那栋平房?

  7月,临湘云溪发生农民暴动,俗称“云溪暴动”。共产党员杨少清自江北回家乡云溪发展组织,并组织了拥有20多人枪的红军暴动队和上千农民,分四路向团防局进攻,团丁溃散,团防局调来武装镇压,抓捕数十人。

  一时间,血雨腥风,笼罩大地,杀来杀去,无休无止。死尸白骨,盈荒遍野。

  当时云溪团防局,每日清晨吹号杀人,三通号过,便有人被绑赴马鞍山刑场,砍头示众。

  这天一大早,管家周眯子从外快步跑来,急匆匆赶到熊家坪李家厅堂,见祖父正在洗漱,忙作揖打躬说:“伯爹,大事不好,团防局又要杀人了!”伯爹看他一眼,慢声说:“这有什么稀奇?不是天天都在杀人吗?你这眯子,平时办事从容稳重,今天为何这样慌张?”

  周眯子长叹一声:“您老人家可晓得今天杀的是什么人?都是太平桥、窍湾、桃李桥一带的精悍壮丁,只不过是跟着起哄,闹了农会而已,并无多大恶迹。就这样杀了,多么可惜!都是家乡子弟呀!19条人命呀!要丢下好多孤儿寡母呀!”

  说完,只是摇头叹气。

  祖父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厅堂上喝茶。沉吟良久,问:“你周眯子是有名的‘包打听’,消息从来准确,今天这事是不是打听清楚了?真是太平桥、窍湾、桃李桥一带的壮丁?”

  周眯子连忙打拱作揖:“千真万确!19个人都是种田的汉子,跟着起哄闹了农会。如果有错,砍我周眯子脑壳!”说完,努力眼开眯眼,望着堂上主人。

  片刻,祖父将茶盏一蹾,兀地站起身来:“你赶快拿我的名刺,到团防局去问那个混账局长,把种田的都杀了,还吃不吃饭?告诉他,今天这批,一个也不能杀……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周眯子如得大赦,赶忙手持伯爹名刺,打起飞脚跑了。

  等周眯子走了,祖父思沉片刻,觉得事情重大,人命关天,不能儿戏,又叫来一个年轻些的得力家丁:“你再拿我的名刺,跑步到团防局,就说我说的,让他们刀下留人!”

  家丁转身,飞脚而去。

  临湘地面,最早追随孙中山,从事辛亥革命活动的,有开明绅士李冰章、李昌离、吴獬等人,他们被誉为革命元老、硕学通儒,在地方上威名赫赫,一言九鼎。

  辛亥后,李冰章退隐五尖山山洞,当起了隐士,服侍保卫他的人却有十数人之多。李昌离任劝学所长,与吴獬一样,从事文化工作和平民教育。加上李昌离文武双全,身体伟岸,相貌堂堂,道德文章,一时无出其右者。受他教诲的学生甚众,崇拜者分布湘北。

  上世纪60年代,我在长沙偶遇一个讲云溪口音的老人。当他得知我是李昌离先生的嫡孙时,惊叹道:“你祖父可是个八面威风,衣角碰得人倒的人物呀!”

  说来也巧,当下的团防局长,正是昌离先生岳郡联师的学生。

  局子里一片死寂,人犯都已上绑,刽子手已脱了赤膊,手持鬼头刀,站在院中待命。只等杀人号响,19人都推到马鞍山受死。

  忽然有警卫来报:“局座,李昌离老先生的家丁传话,要局座刀下留人!”

  正在犹豫之时,周眯子像影子一样钻进来,对局座打躬作揖:“伯爹从不干预地方政事,今天却大动了肝火。因为今天杀的是本地农民,都是有妻儿老小的壮丁,杀了一个,可怜一窠!地方百姓日子如何过?局座,你也是本地人,这批人硬是杀不得!”

  局长沉思良久,忽然大彻大悟说:“罢罢罢!都是家乡子弟,娘生父母养的血肉之躯。不是情势所迫,我为何硬要作恶?既然是我崇敬的老师开了口,他老人家担了责,我为什么不刀下留人?”局长大手一挥,大声吼道,“停止行刑,伯爹有令,刀下留人!”

  三五天后,这些青年农民都悉数回到妻儿老小的身边。

  第二年正月初三,祖父大门口万子鞭整整炸了一天。厅堂里,19个壮丁带着妻儿老小跪了一堂屋,感谢伯爹的救命之恩。

  

  可以清心

  30年后,1965年的春天,我和光瑜姐从岳阳搭火车到云溪,从云溪步行回七房李。

  下了几天春雨,道路泥泞。走到太平桥,木桥年久失修,桥板摇晃欲坠。我们不敢走桥上过,就下到河边,找了一段看似水浅的河道,想涉水而过。

  我们回家心切,懵懵懂懂踏入水里,谁知眨眼间上游春水涌来,一下就将我们冲倒。我们哪里懂得春水陡涨,眨眼三丈的道里。我们俩在齐胸深的急流中挣扎。这时,一个戴斗笠的汉子飞奔而来,跳下陡峭河墈,扑进急流,一手一个,将我和光瑜扯起,提到岸上。

  我又冷又怕,全身瑟瑟发抖。光瑜到底大我几岁,忙说:“大哥,多谢你救了我和弟弟。”

  一身湿淋淋的汉子回头说:“我晓得你们是七房李的孩子。莫谢莫谢,这一带好多人家,都受过你家的恩惠。”说完大步走了。

  受过我家的恩惠?从年龄上看,这个大侠式的农民,显然不是那次“刀下留人”救出的人。

  或许是他们的后人?

  祖父刀下教人的事,我多次听父母亲讲过,也听屋场上的仲伯、玉叔等老人讲过,简直耳熟能详。

  但在我成年以后,长时间心存疑惑。祖父在地方上名望很高,但他并无实权,更无兵权,怎么就能凭一张三指宽的名片救人性命?那时候杀人就这样草率,说杀就杀,说不杀就不杀?而且不是一两个,一次就是19个!

  多次想查找地方史志,以求文字根据,但都徒劳。后来看了大量相关资料,仔细研究辨对,心中的疑问才算释然。才敢肯定祖父救人的事,并不是虚构的传奇。

  首先,马日事变后,湖南正处在一个空前的乱世,杀人如麻,草菅人命,极为混乱。杀人放人,都是基层团防局决定,也就是局长一个人决定。其次是祖父威望高,一言九鼎。所以一张名片救了19人性命,是可信的。

  云溪茶事

  自古以来,古镇云溪就一直氤氲在茶的清香中。

  典籍记载,云溪镇“有溪水自东向西流经,设有船埠,每逢春夏,茶商云集,故名云溪”。“昔日方圆数十里,盛产茶叶,每逢春夏,茶商云集于此,故称云溪”。可见云溪与茶,有不解之缘。

  云溪镇地处洞庭湖与长江交汇之处,地多丘陵,气候温润,多雨多雾,最宜茶树生长。与茶马古道江南起点的聶市镇,为同一茶区,是湘北茶区的中心地带。早在唐朝,“湖茶”早就扬名于世。

  有民谣形容湘北“湖茶”产区:

  七十二峰多种茶,山山栉比万千家;

  朝暮伏腊皆仰此,累世凭此为生涯。

  宋元明至清代,官府实施“茶马政策”以“湖茶”与蒙古人进行茶马交易。到清初,中俄茶叶之路形成,湘北“湖茶”凭水运便利,云溪河装船,经黄盖湖入长江,经汉口,至樊城老河口上岸,改用大车陆运,万匹骆驼和车辆,逶迤五千里,穿河南至山西大同,再北运至外蒙古,西运至新疆乌鲁木齐。

  

  农家火塘上不可或缺的吊壶

  清代至民国,湘北“湖茶”分为三种,一是青茶(亦称绿茶),二是红茶,三是黑茶(亦称老茶)。

  青茶(绿茶)就是毛尖,多是谷雨前后采摘的嫩茶,在大龙巢锅中炒熟,在锅里用双手揉搓。灶火的大小和揉茶的力度,都大有讲究。炒揉之后,只能置于特制的竹笼上以木炭火烘焙,不能在太阳下晒,晒了的茶有日晒气。焙干了的绿茶,质厚味浓,香气醇和,现出银毫,即上等毛尖。

  春茶过后,采下的茶叶片老厚,在锅炒后,置于高过人肩的大木桶中,用双脚踩揉。踩茶人手扶桶沿,脚板下的茶叶卷成圆筒,沿桶边滚动,踩茶人一脚一脚用力踩踏,如踩水车,如踏风轮,绿色茶汁横流。踩茶的季节,七房李最会踩茶的玉叔、乔叔,一双脚总是茶绿色,且带茶香。踩完以后的茶叶,经过码堆发酵,再摊于晒垫上晒干,茶叶和茶梗略现红色,此谓红茶。

  茶树秋秀,摘下的叶更长更粗,即为老茶。有茶贩上门收茶,运到云溪、聶市,制成茶砖。临湘云溪的砖茶(黑茶),质地可与湘中安化茶媲美。

  春光明媚,茶歌悠扬,在茶园中,每个茶兜前飘着白褂,妇女都忙着摘茶。肩挎横篮,手提独脚茶凳,面对茶兜坐下,左手攀枝,右手上下翻飞,眨眼手中抓了一把,往篮中一抛,又上下采摘。我的大姐霞如和梅生(母亲的养女),都是摘茶高手,能左右开弓,两手同摘,半上午就摘一大篮。

  摘茶季节,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大家都手脚不停。都要枪季节,因为“一年老个耶(yá),一夜老园茶”啊。

  摘茶季节,女人摘茶,男人揉茶、踩茶,细伢子更是趁兴打闹,在茶地边摘乌泡(刺莓),扯野菜,追兔子,大叫大笑,快乐逍遥。

  第二天或第三天,茶做好了,屋场上到处飘着茶香。男人们用叉口(口上缝制成燕尾形的大布袋)装了,挑到云溪、岳州去,换成白花花的大洋。太阳落水时归来,叉口里装的是洋油、肥皂、红糖、皮蛋,女人们要的花布,细伢子要的糖包子、肉包子……

  云溪周边,家家种茶,人人喜欢喝茶,柴米油盐酱醋茶,一般排在第七位的才是茶,云溪人却将茶排在第一位。茶饭茶饭,似乎茶比饭更重要。“你屋里几个人吃茶饭?”“我屋里四个人吃茶饭你那家。”

  农家火塘上,柴火烧得旺旺,火上必有一把铜吊壶,壶里的水先嗡嗡细吟一阵,随即泼泼沸腾。自己想喝或有客来临,主妇赶快摆茶盅,切川芎,抓茶叶。家家都有吃川芎茶的习惯。

  我长大以后才明白,一坨坨黑疙瘩如鸡屎的川芎,是上好的中药,活血怯湿,对心血管疾病有极好的防治作用。如今颇受欢迎的良药救心丹,首味药就是川芎。

  泡川芎茶,先将这鸡屎坨以刀切或剪刀剪成碎片,适量放入茶罐,与茶叶一同冲泡。再将茶罐置于火塘边的燃灰中煎熬片刻,让川芎的清甜与浓香充分析出,再分筛入盅,各人捧盅在手,慢慢品用。

  这筛川芎茶有个细节,必须特别讲究。筛茶人左手持盅,右手提罐,将筛未筛之时,身子要微微一仰,右手晃动,罐中茶汤回旋,罐嘴对盅一倾,适量茶叶和川芎鱼贯而出,一盅香气四溢的川芎茶递到客人的手中。如果筛茶人姿势协调和谐,能保证在座的客人盅里都均匀拥有茶叶和川芎,不至于有多有少,或前有后无。关键是要仰动身子。身子不仰,茶盅不晃,倒出的尽是茶汤,客人盅里没有茶叶和川芎,只饱了筛茶人自己的口福。

  “筛茶不仰,留给自己肿颈(jiǎng)”,是骂那些筛川芎茶不会仰罐,或不愿仰罐的婆娘的话。

  川芎要防潮防霉,霉了的川芎失香失味。为此,许多妇女将川芎坨坨装在对襟褂的荷包里。所以七房李的妇女身上,少脂粉气,多川芎香。出门在外,如果闻到妇女身上有川芎的芬芳,不用探问,那必定是云溪镇、桃李桥一带的女人。

  而这芬芳,必撩起游子浓浓的乡愁……

来源:《走潇湘》
时间:2013-06-04
湖南图书馆 版权所有 2013年7月